吴月霖谈白蕉书法：魏晋遗风承云间 二王衣钵得复生

吴月霖谈白蕉书法：魏晋遗风承云间 二王衣钵得复生

在近代书坛，碑学成为焦点，尊碑抑帖，碑派书法势力强大，帖学被边缘化，被驱逐，饱受诟病。究其原因，帖学到了清朝演变为“馆阁体”， 专务秀媚，绝无骨气，失去了“二王”帖学原本的风骨生气。

碑学繁荣，碑学作为一种新的审美，碑学的地位无可逆转。帖学处于窘境，几乎被抹去。

有一点不能忘记，帖学经过了多少朝代的更替，它承载着传统文人的书法审美，《北碑南帖论》云：“短笺长卷，意态挥洒，则帖擅其长。”以“二王”为代表的帖学，哪一个书家没有或多或少临摹迷恋过？学习书法，一开始打根底的是帖学。帖学还能活着吗？一些书家重新反思帖学的地位，面对的问题是如果试图振兴帖学，源头在哪里？

在上海，涌现了一批提倡“二王”，逆流而上的帖学书家。他们是以沈尹默为首的马公愚、潘百鹰、邓散木、白蕉等人。他们没有放弃帖学传统优势，采取兼容的思想，找到魏晋帖学与流行碑学的参照体系，他们看到了晋人风尚潇散飘逸的面目，我不得不提到其中一人白蕉。我感觉白蕉的个性化更浓。相比沈尹默的书法而言，白蕉把自己的喜怒哀乐融入了个人的奔腾笔法中，沈尹默以形为主，以形带韵。白蕉以神望形，最得“二王 ”神髓。

白蕉（1907--1969）近代海派艺术的代表之一。本姓何，名法治，后改名换姓为白蕉。名馥，字远香， 号旭如。白蕉别署不少：云间居士，济庐复生，复翁，仇纸恩墨废寝忘食人等。在碑学盛行背景下，白蕉对魏晋帖学进行研习，他从自我书写的角度，将魏晋书风糅进现代书法，其风格鲜明，性格孤高，以画兰花向背之线条的顿挫融入在书法中，丰富了书法的意境，在承继“二王”书风之后有所发展，真可谓：诗学画情入书法，一气呵成自舒轴，如见魏晋之古风。

白蕉出身于书香门第，才情横溢，曾在上海美专任教，上海中国画院画师，秘书室副主任，善书法，画兰草。其书法诸体之中尤以行草见称。沙孟海先生誉其为：“三百年来能为此者寥寥数人。”他的书法直取魏晋，他自己讲“学草书不入晋人之室，不可谓之能。”其用墨的轻重，字形的疏密，节奏的缓急，字间的流驻，气韵生动，是活脱脱的晋帖风范，又如孙过庭云：“虽学宗一家，而变成多体，莫不随其性欲，便以为姿。”白蕉书法有现代意义。

白蕉书法理念为：探寻书法源头活水，呈现魏晋书法本来的面目。其曾有云：“碑版多可学，而且学帖必先学碑。”“碑宏肆，帖萧散。宏肆务去粗犷，萧散务去侧媚。”在这方面，白蕉融合碑学，自我为法，“凡平实、安详、谨严、沉着、端厚、稳秀、清洁、潇散、飘逸种种，都是书之美点；凡纤弱、粗狂、浮滑、轻佻、草率、装缀、狂俗，一切都必须除恶务尽”。白蕉构建了新的草书之格，可谓：魏晋遗风承云间，二王衣钵得复生。

白蕉自云：“我初学王羲之书，久久徘徊于门外，后得《丧乱》、《二谢》等唐摹本照片习之，稍得其意，又选《阁帖》上的王字放大至盈尺，朝夕观摹，遂能得其神趣。”白蕉试图从魏晋帖学中挖出可供再生的源头。他坚持不懈，聪明多悟，终于捕捉到了晋代帖学书法的神韵，凸显其魏晋书法的风骨洒脱，我观其草书，白蕉结体多变，线条风流，摇曳多姿。

风神潇散。白蕉结字自然简约而不失洒脱。白蕉自云：“笔有缓急，墨有润燥，缓则蓄急成势。润取妍，燥见险，得笔得墨，而精神全出。”运动的轨迹曲直有度，收笔行笔简约大气，起伏灵动且稳重，每一字处理得恰当，既不妍美软弱，又不流于粗俗，白蕉书法线条丰富多彩，变化无穷。
流转自如。书法是瞬间表现的艺术。在这瞬间，白蕉行笔节奏快慢变化自如，一招一式是白蕉娴熟的笔法章法的完美体现，整体笔势收纵有度，布局如王羲之《书论》平整安稳。用笔有偃，有仰，有欹，有斜；或大或小，或短或长。

章法生动。白蕉草书，字和字之间错落参差，呼应协调。其字体整齐中带着参差。白蕉书写时因字生势，灵活多变。他提出“作字要有活气，官止而神行，如丝竹方罢，而馀音袅袅；佳人不言而光华照人。”
神韵天成。白蕉书写，一点一划，一字一行，排次顶接而成。笔墨大小疏密，长短参差，牵丝连带，肥瘦相混，妍媚中带着纵横之气。如刘熙载所言：笔画要坚而浑，体势要奇而稳，章法要变而贵。

从容雅致。白蕉草书一气而贯。落纸烟云，淋漓快目。自云：“稳非俗，险非怪，老非枯，润非肥，审得此意，决非凡手。”其书法作品上下有承接，左右有呼应，数字，竖行，神不外散，其间架分布，上下连贯，左右顾盼，各有攸当。

白蕉草书讲究好纸好墨好笔，他往往一气呵成一下子连写几十张，写出来都是神采之作。他轻而易举的解决了近现代书坛“二王”书风建构，他在《书法十讲》说：“取法乎上，仅得其中；取法乎中，斯为下矣！”他以促成许多人回归魏晋书风，面对现实，他超越时人的勇气，向帖学更深处漫溯，得到“二王衣钵”真传，写出来的书法与“二王”气质融合。
白蕉将一味以碑学来比高下的现代人唤醒，可谓功不可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