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吴月霖
张氏彦远谓:画者,发乎天然。余过太湖鼋头渚,伫立湖边,访荷赏花,四时不厌。春日小荷钻出,夏日叶翠花吐,秋日一池凋残,冬日枯影不灭。
余于乙卯年初春,洒落胸中淋漓,想其未开姿态绰约,盛放水面欹斜。余更爱枯枝败叶,一朵晚荷独立,自觉妙合野趣,飘然物外。
余之笔下依然有凌波,依然有芬芳,只是内心之“知见”已然清除,心珠自现,脱略言象,非俗非尘。
余以泼金浇漓,水面肌理清澈,波光潋滟。
浮动之水气间,荷叶片片,随缘自适。叶间,枝梗紧密相连,层层渲染,但见画面返虚入浑,积健为雄。
行笔挥毫,恍见圆满。
《楞严经》云:“一切魔事,云何发生,若有宿习不能灭除。”余摆脱过往花荷之论调,不求线条之清晰,而现光景之非凡,扣寂寞而求音。
不师前贤,不追时风,只写自我。
荷梗线条纵横争折,苍劲老辣。线条隐含在巨大泼墨块面之中,泼墨纵情,激荡起伏,余赋予画面一种模糊之特征,明暗独立,无心而求,不同高度与深度相映成趣,整体呈现荷花超脱之生机。
画面,无孤立之形迹,有交汇之古境。萧瑟之中有灵动,幽寂之中有亮丽,平淡之中有奇趣。
心香一瓣,凌波扶出。
含苞幽香一两朵,投影轻妙,幽灵自照,风韵嫣然,余之表现,摆脱了荷花真实样子之束缚,将情感之细细铺开,呈现不规则交替之红粉匀妆。除一两朵鲜艳之外,残荷,枯茎,浑水,则衬得一朵之寂寞凄清,可谓摄画面之魂。
满目苍凉背后,又有着回旋之生机,深意未了。
余之出发点,乃为了观者可以领悟象外之象,景外之景。
水面莲叶之叠加,画面色调之交织,犹见灵气之往来。
流水采采,莲叶蓬蓬,水草披披。
莲叶或铺展于水面,水虫蛀蚀,莲叶表面色彩斑斓,深紫浅绛浓绿若有若无,远处出水芙蓉含苞若即若离。
混沌迷人,可见可念。
风起荷动,生命力于此交流,光影之间,莲叶荷花交织混杂。荷之姿态不是不可分辨,欲分辨却也困难,某种程度之上,余之笔法,无法之法,达到一种超脱现实形象之效果。
深深浅浅,模模糊糊。
画面,荷叶荷花水面水藻之间,穿插着色的光斑,以模糊与清晰之渐变手法,于暗处使用亮,于亮处使用暗,明暗虚实浓淡皆难分难舍。
背景之中,水面荷梗有强烈的清晰视觉效果,其余荷叶水面有之纵深之感,沉着浑然,笔墨不写透,视觉似真非真,妙悟自然。
余之表现手法秘密为:对比冲突,动态纵横,虚实相激,玩光弄影,荷花之景少而变化之多,虚实灵动得势,呈现出雄浑苍茫。
画在身边,荷在左右。想起梅尧臣之诗:“岁华荏苒都如昨,世事升浮亦苦多。”
残荷声声,枯叶片片,如同人生阅尽沧桑,抵达涅槃,其间真味,道不尽,说不完,尽在若有若无模糊间。